我出生于甘肃景泰响水村,1968年那是一个苦难的年代,那是一个遥远的小山村。那是一座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我们家就座落在一座小山头上。山上光秃秃的,拉羊皮也不粘草。
响水村有两条小溪,北边的叫北河,南边的叫南河。北河的水很苦不能吃,白白流到黄河里去了。南河的水没有那么苦,村民就引水浇灌庄稼。但水地很少,大面积是旱地,靠天吃饭,十年九旱,十种九不收。
我们吃南河的水,做饭时里面不用撒盐。亲戚来了喝水嫌苦,妈妈就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罐,用小勺放一点点白糖。我想那白糖肯定很香很甜,什么时候也能喝上白糖水就好了。
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脚的农民,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个人。孩子多,劳力少,工分少,分的粮食就少。冬天农闲时节,爸爸就偷偷跑到民勤去要饭,跑到中卫去换粮。这样我们才能勉强填饱饥饿的肚子,但爸爸却成了破坏生产的对象,大队多次召开群众大会进行严厉斗争。我们这些小兔崽子,也被其他孩子歧视和打骂。那时,我的眼里常常含着屈辱的泪水,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多种粮食吃饱肚子。
我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按他们的话说叫"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但他们却努力供我们上学读书,希望以此走出农门,改变穷困的面貌。那时候大家上学都比较晚,我十岁才上小学,学习上进,嗜书如命。但向同学借书对换才行,我就每天偷一个鸡蛋,攒多了就去买书。时间长了就被妈妈发现了,但她却从来没有打骂过我,这成了我们共同的秘密。
后来,景电工程开工,大面积开垦农田,排下来的水含盐碱越来越大,南河的水也不能吃了。1982年秋天,我们举家搬迁到了龚家湾村,终于吃上了甜甜的黄河水。但那里距离腾格里沙漠只有二十多公里,每到冬春季节常常黄沙满天,飞沙走石,这使我从小就饱尝了干旱和风沙之苦,也孕育了征服沙漠的雄心和壮志。
黄河母亲养育了景泰人民,风沙和干旱砥砺着景泰人民。在茫茫腾格里沙漠南缘,在巍巍祁连山东麓,黄河的乳汁哺育了一方厚土--景泰县。她峰峦叠嶂,沃野绵延,在这片西路军将士曾经浴血奋战的热土上,生活着一代又一代勤劳勇敢的景泰人民。他们与干旱结伴,和风沙为友,跟沙漠作着不懈的斗争;他们像牛一样辛勤地耕耘着这片浑厚的黄土高原,把昔日"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的荒滩野岭改造成了今日的万顷良田。他们播种着岁月的沧桑,也收获着金色的希望。
景泰县的发展,尤其是农业的发展,是与沙漠的不懈斗争分不开的,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由于她北靠腾格里沙漠,全县共有沙漠化土地30.5万亩,境内水土流失年均858.3万吨,属水土流失和沙漠化严重地区之一。典型的荒漠特征、脆弱的生态环境和干旱少雨、风大沙多的气候特点是制约景泰工农业生产建设和社会各项事业发展的主要因素。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作为甘肃人民的儿子,作为西北土生土长的作家,我一直苦思冥想,苦苦寻找治理干旱和风沙的良策。如何才能根除西北的"苦"和"穷"呢?有没有一个好项目,既可治"苦",又可治"穷",让"大西北绿起来,让农民富起来"呢?
长大以后,我从景泰出发,走过了河西走廊,走遍了整个甘肃,走遍了大西北。我深深体会到了西北人民因干旱缺水而遭受的生态疾苦,自觉成长为一名关注生态的作家,为此写作了《全球生态危机》《拯救我们的世界》《中国粮油危机》《如何解决13亿人的食用油危机》《大力发展文冠果 解决食用油危机》等多篇生态和忧思文章。其中,《流血的石羊河》和《只有和谐是良药》被编入大学课本。"发展文冠果,绿化大西北"就是我的中国梦。
2000年,河西走廊和石羊河流域的生态危机引起了我的高度关注,写出了泣血呐喊的报告文学作品《流血的石羊河》。我在文中写道:石羊河是一条古老而美丽的河。她就像一条苍龙,蜿蜒流长数百公里,只有将腾格里大沙漠和巴丹吉林大沙漠真正降伏了,才能有西北乃至华北的清风丽日。石羊河是一条人丁兴旺的慈母河,养育着220万人民。母亲只有一个,而子孙后代又太多太多;由于母亲的慈祥和博爱不可能抛弃任何一个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那本是丰腴的乳房开始渐呈干瘪,而嗷嗷待哺的孩子更加争先恐后、肆无忌惮地吮吸着。母亲是慷慨无私的,但她的乳汁是有限的。石羊河将会被吸干、榨尽,石羊河已无水可流,那汩汩超采的地下水并不是水,那是母亲赖以活命的血液啊!啊,流血的石羊河!
如今流经民勤县的石羊河已经名不符实,只有一条比西施还瘦的黄水,蜿蜒盘曲在有底无帮的烂河滩上,实际上比一条溪流大不了多少。看着这本应是滔滔奔流的大河,如今却变成了涓涓细流,你就会感到莫大的落寞和失意,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连这条可怜的溪流也要在地球上消失殆尽。而地处民勤县下游、石羊河末流的景泰县更是不忍目睹,已经成了一条干沙河,只能从遥远的历史故事中去重温母亲河的温情和慈爱,但石羊河已经无力顾及她最小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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