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时也喜欢流行音乐,但高男高音歌手安德瑞斯.修尔的专长是巴洛克音乐,他的声音被英国《留声机》杂志称赞为“最难忘的好声音”。
1994 年,一部讲述著名阉伶歌手法里内利(Farinelli Castrato)生平故事的影片《绝代妖姬》风靡一时,那些巴洛克时期的华丽歌剧片段,演唱技巧之高超,令人神魂颠倒。据记载,法里内利有能力一口气之内在一个音符上保持超过一分钟,或者唱出250 个音符,音域超过3 个八度。不过,影片中法里内利的声音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由男高音、女高音、童音合成,许多不可能完成的唱段,比如长度接近一分钟的“海豚音”、十度音程跳进等等,则是用电子设备制作而成。
18 世纪英国著名音乐史学家查尔斯.帕尼曾这样描述1734 年法里内利在伦敦演唱时的情景:“他把前面的曲调处理得非常精细,乐音一点一点地逐渐增强,慢慢升到高音,之后以同样方式缓缓减弱,下滑至低音,令人惊奇不已。歌声一停,立时掌声四起,持续5 分钟之久。掌声平息后,他继续唱下去,唱得非常轻快,悦耳动听,其节奏之轻快,使那时的小提琴很难跟上。”就连对阉伶歌手一向持有偏见的伏尔泰也承认:“他们的歌喉之美妙,比女性更胜一筹。”
3 月中旬在上海音乐厅举行的“‘绝色男伶’安德瑞斯.修尔(AndreasScholl)情歌演唱会”上,修尔在波黑鲁特琴演奏家埃汀.卡拉马佐夫(EdinKaramazov)的伴奏下,演唱了约翰.道兰、吉勒.杜兰特、朱利奥.卡契尼等人的十多首中世纪情歌。修尔的好声音源于天赋和训练。英国《留声机》杂志称他为“最难忘的好声音”,松弛自如且柔美纯正,搭配上纯净灵动的鲁特琴,让人仿佛顿时回到那个用歌和诗传递情感的时代。而修尔则说,约翰.道兰等人的歌“没什么‘圣洁’的,有些歌词还挺粗野”。就算是唱教堂圣咏时,修尔也任由世俗情感渗入,“一旦开口唱歌,我们就是娱人者”,歌者需要调动起听众的兴趣,去细品音乐的意味。
修尔的专长是巴洛克音乐,虽是“粗野”的歌词,但在他唱来,仍饱含优雅的克制,感情非常内敛。身高1.90 米的他,有时站着唱,有时坐着,观众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音源的变化。
7 岁就进入男童合唱团的修尔,高音方面的潜力很早就被发现了。修尔说:“14 岁变声前,我可以唱女声。变声期过后,我的声音变成了男中音,但仍可以保持女中音音高的音质。有一天我的老师对我说,你的高音那么好,可以试试唱高男高音,之后试了一下发现果然可以。”
高男高音的复兴起始于二战后,在英国高男高音阿尔弗来德.戴勒(AlfredDeller)的倡导下,古乐表演在欧洲复兴,力求歌唱方法和声音效果都尽可能恢复古乐原貌,这就使得高男高音再度引起人们的关注。这是一种难度非常高的唱法,因而真正出类拔萃的歌者屈指可数。它是人的声带完全闭合状态下的假声发声,和普通的男高音相比,高男高音不仅需要胸腔和腹腔共鸣,还需要拥有非常良好的头部共鸣的技巧。这种技巧能使一个男歌手的音质,变得像女声一样柔软,不仅要提高音域,还要营造出非常结实、清澈、通透的声乐色彩。
虽然具有声音潜质,但修尔并没有一路接受专业音乐教育。在破格进入瑞士巴塞尔著名的Schola CantorumBasiliensis 古乐音乐学院, 拜师理查德.列维特(Richard Levitt)和勒内.雅各布斯(René Jacobs)门下之前,修尔甚至不识谱。“从合唱团开始,我都是按照记忆来记歌,而不是读乐谱。我在乐理等方面都没有很好准备过,别人上音乐学院都是4 年,我则上了5 年,之前一年的预科课程就是给所有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人准备的。”然而,天才没有被埋没,修尔在1999 年赢得了“回声”大奖,2002 年赢得了爱迪生奖中世纪/ 文艺复兴类大奖。2005 年,他以安徒生的作品《皇帝的新衣》和《夜莺》再次荣获“回声”奖殊荣。
迄今,修尔已录制了600 多张唱片。他说,这种录音的热忱来源于他对挖掘、发现新曲库的热情。他最新的录音,唱的是德国14 世纪一位骑士奥斯瓦尔德.冯.沃尔克施泰因( Oswald vonWolkstein)的歌曲。这位骑士当时游历欧洲各地,写下歌谣,抒发感情。修尔说他“大概是最早的自传式作曲者”,如今翻开他的乐谱,就如同“把头探进了那个时代的窗门”。
卡拉马佐夫被媒体称为“当今世界最伟大的琴手”,不过真正让他进入大众视野的,是他2006 年与斯汀合作的名为“迷城之歌—约翰.道兰的音乐与诗歌”的专辑。这张专辑大卖100 多万张。卡拉马佐夫表示,其实这些歌曲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流行歌曲,尽管当时没有CD,也没有流行榜的概念,但它们都大红大紫。
修尔与卡尔马佐夫是音乐学院的同学,配合起来十分流畅、默契。修尔说,在那所培养了音乐界70% 男高音的学校里学习,除了钻研理论知识和表演技巧外,平衡是非常重要的。“在技巧方面当然要有野心,但是如果野心太大,觉得自己的技巧应该很疯狂,反而会限制表演的自然流露。在学校时,不仅要练琴练声,放松也是非常重要的,要掌握好中间的平衡。”
有些奇怪的是,卡拉马佐夫认为:“斯汀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古典音乐的歌手,而修尔相比之下,更像是个流行音乐歌手。”私下里,修尔坦承自己更喜欢流行音乐。同卡拉马佐夫的相识,也是拜流行音乐所赐。修尔说:“当时,我们都在巴塞尔的音乐学院读书,我邀请卡拉马佐夫参与到我的摇滚小乐团演奏,才同他熟络起来,后来他时常来为我的演唱会伴奏。”
修尔最爱以色列歌手Idan Raichel,“他的音乐融合了阿拉伯和非洲的音乐元素,非常有趣”。2007 年,修尔与另一位高男高音曾出过一张流行专辑《修尔跑流行去了》(Scholl Goes Pop)。在专辑里,修尔自己作词作曲,唱的都是些旋律鲜明的小情歌。“自从我17 岁的时候买了第一架卡西欧合成器起,我一直在做很多流行音乐。如今我家里也有一间专门做音乐的房间,里面放了很多录音器材。我也爱拍视频、做剪辑。”
A:流行音乐对我唱古乐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流行音乐节奏更丰富。像说唱,要把歌词和曲调更好地配合在一起。事实上,古乐也有这方面的要求,要用韵律来把歌词唱出来,模仿节奏,要自然。要说从流行音乐中获得对古乐的灵感,主要是流行歌手都是很有个性的人,听嗓音就能知道谁在唱,而在古乐里,很多时候就是男高音、男中音、男低音,很难区分出谁在唱。
A:其实,上世纪70 年代就流行古乐了,人人都爱听古乐,现在其实又有点衰落了。古乐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我们可以从中发现新的元素,一些关于音乐的新东西。因为,你看,全世界歌剧院所演的歌剧,无非也就那几部,隔几年,反反复复都是那几部。而在古乐上,可以挖掘的东西有很多。古乐在16、17、18 世纪被写出来,之后很长时间没有演出。现在突然把它挖掘出来,就能找到很多新的东西。
另外,巴洛克时代的很多歌剧和之后写出来的歌剧也很不同。巴洛克时代的歌剧理念非常坦诚,作曲家是为音乐服务的,譬如听巴赫的作品,最主要是听到一些上帝的信息,一些音乐的信息,而不是作曲家的张扬个性。所以巴洛克时期的歌剧包含更多与音乐的亲密接触,音乐本身非常坦诚。而之后的歌剧创作,可能更重视作曲家的个性,或者捧红一些歌手。听一些咏叹调的时候,观众可能更多的是觉得演唱者非常了不起,可以两个小时一直唱高音C,或者是歌剧中充满了作曲家本人的个性,而巴洛克时代不是这样的。
A:我所谓的个性是要找到自己的演出方法。我们现在有很多的录音,在古乐中女高音艾玛.科克比(EmmaKirkby)很出众,大家都会去模仿她的唱腔。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应该要找到自己的风格,每个人的嗓音不同,要找到更好地发挥自己嗓音特性的方法。
上周,我和一个合唱团合作了圣约翰圣诞曲,和一些歌手一起合作,他们可能唱了很多遍,就会有重复的感觉。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应该更专注作品本身。故事是什么?为什么要去唱?这样唱对我有什么意义?咏叹调歌词的意义是什么?只有把这些真正吃透后,才能够形成自己的方法,有自己的个性。
A:高男高音是针对古乐中比较高的男高音的一种称呼。其实在流行界也有很多歌手能唱出这么高的音。这样的发声技巧,在很多民族音乐和流行音乐里都是很普遍的。三四十年以前,人们对古乐产生了兴趣,开始关注高男高音这一部分。其实这样的发声方法在各种音乐中一直都有。从生理的角度来说,每个男性都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A:看一下歌剧的历史,以前人们在歌剧院里看歌剧的时候会吃吃喝喝,走来走去,和现在大家一本正经看歌剧完全不同。包括音乐会这种形式与巴洛克时期也是不同的。当时巴赫等人写作品,是为了传达一种上帝神圣的感觉,带有教化性质,是从人性提高的角度考虑的。对演奏古乐的乐手来说,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不光是把音乐厅布置得更古典一点就行了。现在是21 世纪了,音乐不仅可以在教堂里演奏,也可以在饭店里出现,环境变了,但还是要保持音乐本身的神圣性。音乐并不是要像古董那样在博物馆里保存,而是要真实地传达情感。
A:我现在不太唱流行歌曲了,大概一年唱两次。上一次是去年11 月份的时候,和德国的交响乐团合作,也是一场音乐会。这和我唱古乐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你是个流行乐手,习惯用麦克风,即使声音很轻,但听到的还是很响。如果是学古乐的,即使不用麦克风声音也很响。总的来说,用麦克风可以借力,比较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