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家沟村
我外祖父家累世胶赏,书香茂族。太外祖讳世相,字子玉,一生经商。自己虽略通文字,却友儒生,好诗书,且严饬子孙求学,他可能是家道初兴的奠基人,卒年八十有三,生子曰树藩、树仁。外祖父乳名河娃,谱名树藩(1869-1941),因父常年在外经离,作为长子,自12岁起就独自承担起家庭重任,除农作外,开设油坊、杂货铺。成家时,已盖起两处宅院。外祖父宽仁厚德,勤劳吃苦,乐善好施,善待下人,人望颇隆。他不仅是一位能干的守成者,也是一位精明的发展者。
檀树藩照片源自家谱
外祖母张太君(外祖原配,李姓,陈家庄李德兴祖姑),高洪口张氏女,作为继室,出身寒微目不识丁的外祖母进了外祖父家的高门大户(时我大二两舅父已年十五、六岁),能够做到夫妻相敬如宾,母子胜如亲生,除外祖父家风淳厚,舅父们孝贤素著外,外祖母之敦睦厚道,温良慈惠亦可见一斑。俗话说:“两好并一好”,斯言不谬也。
上世纪40-50年代,外祖母家家道中落,更兼三位舅父先后作古,三位舅母新寡,大二舅母都出身于当地名门。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一个出身于寒门的后继婆母与这三位新寡的媳妇和睦相处,相濡以沫,度过难关,定然是“两好并一好”的又一体现。她老人家恤贫救厄,积德行善是有口皆碑的。村里的人说起“河大娘”来,总是充满崇敬的感情。而外祖母对我的宠爱、呵护遽难尽述,没齿难忘。那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姥娘的“心嘴子”,这句话是一点也不过分的。我这里只讲一件事吧!我小时候顾劣不堪,每遇干活儿不是坏了工具,就是伤了身体,最轻也是弄脏衣服鞋帽,出门办事很少有不丢东西的时候,学习成绩也比不上另外两个同年级的同学。本来有点性急且要强,再加上生活压力大的母亲,有时候责打我,这是很可理解的。
陈家庄中学
我常常想,要是换了我,有这样不争气的孩子,比我母亲还要责打得厉害。可我姥娘就是容不得我挨打,因为此事母女二人常常生气。姥娘回了檀家沟或到了高洪口我姨姨家,还在牵挂此事,不断央人捎口信,包括让当时一个叫福尚子的乞丐传话,不让母亲打我。1958年暑假,我多加完中考返家途中,走到离村一里远的苇地旁,遇见陈家庄李德兴等人头戴孝布往回走,才知道姥娘竟然去世了,而且业已出殡下葬,这真是晴天露雳呵!我一路泣哭着,直奔檀家沟,时间已是傍晚。望着空荡荡的我和姥娘睡过的小土炕,痛哭嚎啕。姥娘亲我。爱我、呵护我、牵挂我,却没有沾我半文钱的光,竟弃我而去了,此痛何极?头年寒假,我买回一包叫甘草银花的中药饮品,姥娘高兴得逢人就夸,又舍不得喝,死后还剩下一小包。这可以说是我仅有的一次尽孝心。
记得姥娘初去世的那些日子,我讨厌那些大声说笑的路人,恨香的花、语的鸟,真正体会到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滋味。直到过了些时候,传来考上高中的喜讯,也缓不过来。但是这于事何补呢?姥娘真的是弃我而去了。近60年来,每当大垴上(姥娘坟址)的凄风冷月出现在梦境而又醒来时,仍不免唏嘘一阵。
檀文明(照片源自家谱)
大舅父(1895-1946)檀文明,字作舟,号济州,毕业于山西省立并州大学,在国民政府山西省工商西北实业公司探测局等单位任职,学养深厚,尤善书画,闻名遐迩。抗战时,随机关辗转晋陕,因病殒于陕西。
檀文德夫妇(照片源自家谱)
二舅父文德(1902-1947)字作揖,号汝济,省立国民师范毕业。先任教师,继尔先后供职于太原绥靖公署山西保安司令部、二战区长官司令部、山西省政府秘书处,从办事员升至中校秘书、主任科员,性温厚,善书法。
大舅父、二舅父人品贵重,气度儒雅,事亲至孝。每当由并返乡,必先至父母居室请安,围坐双亲膝下,乐叙天伦,留下孝敬父母的礼物,方各自回家,会见妻室。对出身微寒之继母,尤其孝敬有加。太君母弟丧,昆仲登门吊祭,在灵前行礼如仪,其风采气质使围观者折服,至今传为佳话。如此学识、人品,竟因天妒英才,壮年早逝,宏图未展,壮志未酬,令人扼腕唏嘘。
檀文秀照片源自家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