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处于单身的妙玉,虽有多次男性交往甚或同居了一两年的,最终还是单着。自支教回城后,她像变了个人似地,对周遭一切都感到厌烦。母亲多次劝说该找个合适对象了。“合适”?年长六、七岁,有稳定收入……妙玉并非不努力尝试,但总以失败告终。
大学、中学的同龄人,学生时代擦出火花的,到了成熟年龄已没了激情。闺蜜带她去社交场,引起一位市医疗中心老总的注意。他身形高大、风度翩翩,私下给妙玉留了电话。妙玉去他办公大楼,接待她的是位漂亮女秘书。妙玉静等了五分钟,身上带着浓烈烟味儿的老总从会议室匆匆赶来, “对不起,几句发言……马上结束。”女秘书殷勤地端茶倒水,一边暗中打量妙玉。妙玉很不习惯极具价值观的审视目光。而在一个年长她九岁、有着强烈欲望的男子面前,她则局促不安。特别是,当他情色迷蒙的目光落在她丰满紧致的身上时,她觉得自己多么脆弱;他的抚摸使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联想到那位漂亮的秘书——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她不清楚自己是否已处于精神错乱的边缘。
寂寞的午后。妙玉站在阳台上,看着被绿叶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窗外。活泼的香樟树在阵阵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 网上买球app哪个好用,繁茂的玉兰树温柔地摆动着。西边的阳光带着彩虹的细长光线反射在矗立着的苍翠肃穆的松柏树梢上。她能认出那道美丽的光影——这一刻,使她轻易地忽略汽车驶进小区时讨厌的鸣笛与狗儿惊恐的吠声。
暑假前,学校举行毕业典礼。妙玉和受过专业舞蹈训练的年轻男教师共同编排的一档节目获得了校领导的好评。支教回来后,妙玉被提拔为体育教导。校长提议妙玉与男教师共舞一段,作为毕业典礼的压轴节目。交谊舞,男性地位相当重要,女性只须配合——他们配合得很好,甚至很默契。妙玉凭着灵动的身姿及对音乐的悟性,跳交谊舞轻而易举。男舞伴健美的形体与妙玉妩媚的身姿很搭配,丝毫看不出年龄的差异。男老师是台下即将毕业的少女眼中的“梦中情人”,她们既羡慕又带有嫉妒的目光并不使妙玉感到不自在——她们曾是她年少时的自己。妙玉沉浸在桑巴舞风骚又带点忧郁的情愫里。男女舞蹈必须带有情欲,有情欲才默契,默契才显现一丝暧昧。肌肤贴合,双目含情——妙玉脑海里竟出现了梵音的形象,男舞伴则成了“替身”。妙玉心里永远承载着梵音的分量,虽然过了暑假她整整四十八岁了。纳博科夫《洛丽塔》那个气喘吁吁的亨伯特教授,始终迷恋着青春少女的酮体;妙玉则沉湎于年轻男子的肌体。“毒汁在伤口里,伤口也一直没有愈合”——二十年前,那个难忘的夏日……
挥汗如雨,辛劳的一天。妙玉匆匆换上连衣裙,与梵音一道拜访他父亲。湿润的空气里飘逸着好闻的青草味儿。彩色的燕子飞来飞去,红的、绿的、橙色的,时而又躲在灌木丛里休憩。
梵音家在盐城以北,距四岔河镇不远。他们边走边聊天。农人辛勤劳作,年头埋下的玉米种子,收割了,打下米粒用作喂鸡的饲料。当地村民靠农业维持生计,靠手工业增加收入,比如木匠、铁匠、裁缝、屠夫等。
“他是我们村里的屠夫,”梵音指着一位中年男子说,“每天早晨,天还未亮,寂静的村子就被猪圈里传出的惨叫声给惊醒。因为每天要切割两头猪,声音会延续一个多小时——都习以为常了。害怕吗?”
“不怕。只是……”
“只是什么?”
“年长你……”
梵音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在我心里,没有年龄概念。你是我的‘玉姐’。”
他们走在并不宽阔的泥石路上,十指紧扣,也不避讳村民们善意却惊讶的目光。当地人对梵音很友善,亲热地招呼着。
“梵音,吃喜酒可别忘了兄弟哦,”那位站在田埂上肩扛锄头的后生大声喊道。妙玉下意识地将手抽出。梵音宽阔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妙玉纤细的手,再也不让它离开。
说着话就到了。院子里,一位老农正在种菜。
“爸,”梵音话音刚落,老农已放下活计。他大约五十来岁,个子不高,嘴唇干裂,肤色粗黑。妙玉无法将他与“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联系在一起。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叫了声“马老师好。”
“听梵儿说起你,”他打量一下妙玉,眼里透着温良,“叫我‘老马’吧。”这是单纯朴实的人所具有的得体的礼貌。
当地人好客,喜欢他人去他家里;吃饭,再普通不过了。不大的圆桌摆满了菜肴:当地原生态宿树鸡、草鱼塞面筋、野生淮山……老马亲自掌勺。
“太丰盛了,”妙玉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架上鸡,”梵音体贴地夹了一块肥嫩的鸡腿放在妙玉碗里。
“什么意思?”
“就是爬到树上的鸡。”
“你爬上去抓的?”妙玉笑着说。
“可不是,”老马皲裂的嘴角露出慈爱的笑意,“他自小爱爬树。”
妙玉不禁对老马产生种亲切。
他们家是两层楼房。楼下客厅,楼上卧室。如梵音所说,农民仰仗脚下这片土地生存,可以温饱,但造楼并非易事,一砖一瓦,全凭自己的双手。
“了不起。”妙玉钦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