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中北路上,湖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的工作室内,一群平均年龄50多岁的爱好者双手捧琴,吹奏着1979年的电影金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一呼一吸间,口中的金属簧片震动,绵延而出的音符,仿佛蒙太奇的剪辑,把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不同镜头、不同场面组接在一起,顷刻间青涩的学生时光倒流。
口琴是近代传入中国的西洋乐器,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较为疏远,但在上个世纪却十分日常,人们以此抒发感情,追寻文艺风尚。
湖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几乎人人会吹口琴、爱吹口琴,协会主席柳长忠称,“这是种美妙的缘分”。而1971年出生的协会秘书长李书林,还和朋友们组建了一支“云鹤口琴重奏队”。越来越多的志同道合者,工作之余相约而来,在他们心中,口琴不单单是一个乐器,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共鸣,激发着大家对阳光生活,始终如一的热爱。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校园里,常见两种风格迥异的群体:一种是时尚弄潮儿,蓄卷翘如钩的鬓角,穿大喇叭裤,手拎三洋录音机,跳交谊舞;另一种是浪漫文青,晨起文思如泉涌,创作诗歌、散文,月色下来,三两成群拉二胡,吹笛子和口琴。
柳长忠属于后者,是文艺青年中尤其喜欢音乐的一波,“我是1979年参加高考之后入学,那时正是文化复兴的年代,文学青年非常普遍,三句半、相声自编自演,信手拈来。到处是广播,到处是音乐”
据他介绍,当时弹吉他者还很少,吹口琴的人数最多。“口琴不是阳春白雪的殿堂音乐,它更接民化的生活,更为亲切。现在人们看吹口琴是稀奇,但那一代人,把读书、写字、吹口琴,当做一个文化学生应该拥有的雅气。”
复音口琴是由双排吹孔构成的全音阶口琴,每个音都由二片相同音名的簧片组成,二片簧片的音高有微小的差别,吹奏时产生一定的差拍音,因此发出的音有一定的颤动感,音色更为优美。口琴按照七声自然音排列,其中do、mi、sol三音由吹气发出,re、fa、la、ti四音由吸气发出。柳长忠和李书林的第一支口琴均为24孔复音口琴,也是国内最常见的款式。
李书林读中学时,军人叔叔回家探亲,吹奏了一曲《军港之夜》,口琴声出来的那一秒,他确定自己爱上了这个体小而音清、形短却韵长的乐器。“我偷偷地把家里的十几斤米拿出去卖,卖了一块多钱,买来口琴。我们那个时候一斤肉是7毛7分钱。”李书林回忆起40年前的往事说。
口琴之所以普及,简单易学是重要的原因,也因此,爱好者往往通过自学来掌握。
柳长忠向楚天都市报记者展示了一本于1979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口琴吹奏法》,为我国著名的口琴家石人望编著。“石人望老师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一个口琴讲座,我们当时边听边学。”
而李书林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考进同济医科大学后,加入了校口琴协会,得到了全国第二代口琴大师陈诗德的指导。“每个礼拜不论晴天雨雪,我和协会的30多位同学,都会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去江汉文化馆排练。每个人都期盼着排练的日子,因为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他记得自己学吹的第一首曲子是电影《甜蜜的事业》的主题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电影《卖花姑娘》《柳堡的故事》的原声、《军港之夜》《南泥湾》《红莓花儿开》《喀秋莎》红色歌曲、影视歌曲、苏联民歌是当年他们最常吹奏的曲目,直到现在依然是。
复音口琴、半音阶口琴、大中音口琴接受楚天都市报记者采访时,李书林带来了自己6支不同类别的口琴,但这只是他40多支口琴中的一小部分。它们长短不一,短至5厘米,长达50厘米,和其他的乐器相比,尽管身小,却自有乾坤。据了解,口琴的起源和中国的民乐笙有关,这种具有自由律动的古老簧乐器,在18世纪时流传到欧洲,后来欧洲人依据它的结构,研究发明了口琴,可谓中西乐器文化的结晶。
口琴被誉为“口袋里的钢琴”,因为携带方便,李书林常带着口琴旅行或参加亲友聚会,退役海军军官姚国文也是。在一次周末聚餐上,姚国文充满激情地为大家演奏口琴曲,以活跃现场气氛,柳长忠听后,介绍道:“我们秘书长李书林也会吹口琴,相当厉害!”就这样两人切磋技艺,“不打不相识”。
“吹口琴是自己的一项业余爱好,戎马生涯三十余载,在部队时,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有时为了缓解一下工作压力,或是为了调节一下心情。 回想这么多年所走过的人生之旅,有一种优雅存在于,与志同道合的同志们一起诗琴书画中;有一种宁静则在于,与大家演绎时在心灵深处所产生的共鸣。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入大学时,三五个学友在大操场或树荫下,一起学简谱,一起学琴;有的学吹横笛,有的学拉二胡,大家在一起交流琴艺,取长补短,其乐融融。最近很荣幸的是,接触到活跃在湖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工作室里的一支口琴演奏队,再次激发起人们的生活热度。其成员大都来自不同的工作岗位,他们为了传统文化的传承,为了一种共同爱好相聚在一起。”姚国文说。
传承中国传统文化书法,坚持三四十年共同的爱好口琴,柳长忠和湖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的会员们,以及更多走进这里排练的朋友们,有着美妙的缘分。在他看来,“书法是凝固的音乐,音乐和书法本是相通的。书法要把字写活,必须懂气韵,气韵靠节奏,人的运动是靠一呼一吸来完成,口琴正是如此。我们每一位书法家写的字,都是鲜活跳动的生命。”
柳长忠专门在手机电台里收藏了口琴专辑,常在写字时,将手机连上蓝牙音箱,让悠扬、清新的口琴声流出,旋律大多正气阳光,正如姚国文所言,“精神振奋,昂扬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