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马魏家前两天因为一场意外的隔离破圈“走红”,引来了《China Daily》等媒体的关注。
4月25日,一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在他之前两小时去了同一家小吃店,马魏家因此成为“空间密接者”。4月30日下午5点钟,马魏家接到了社区通知隔离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我开始收拾行李,感觉好像要去巡演,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能带的基本都带了——除了生活用品外,最关键的是琴、茶、壶、谱、书。”行李箱里的这几类物品也体现了马魏家的几个生活侧面。
隔离的音乐家
疫情反复之下,太多音乐家的演出“竹篮打水”,甚至演出取消还“喜提隔离”了,而对于马魏家来说,可能是不该去楼下的锦芳小吃买早点。
5月2日凌晨两点多,接送大家去隔离点的大巴车开到小区外。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车来之前,心里还有点怕,但车抵达后就踏实了。”马魏家说。凌晨3点半左右,马魏家到达了隔离点。马魏家隔离的地方是文化与旅游部干部学院的招待所,楼道的墙壁、地面上都铺着塑料布,“所有能碰到的地方都被保护了起来。”马魏家的房间十米见方,他彻底打扫一遍后便正式开启了隔离生活。
肉体上的隔离,带来精神上的跃升与生活的喘息。对于职业音乐家来说,平日整天奔忙的演出生活很难有大块的练琴时间。利用隔离这段“整块时间”,马魏家给自己定了一个充实的短期计划:“首先要有基本功的训练,每天音阶必不可少。之后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让自己静心,提升演奏的质量和格调。我还带了近期两首比较喜欢的小品,一首是肖邦《升C小调夜曲》的小提琴改编版,一首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与吉他奏鸣曲》。当然还少不了琥珀马上要录制的门德尔松《第六弦乐四重奏》。”在担任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助理首席的同时,马魏家还是琥珀四重奏特邀第二小提琴,平时的工作相当忙碌。很多亲友在得知他被集中隔离时都安慰他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但马魏家觉得,这段时间不该被虚度,每天下午4点多到晚上9点,除去晚餐,基本都是马魏家的练琴时间。剩下的时间马魏家都花在了他最大的爱好——品茶上。“总之,难得有一次契机逼着你去独处、安静和放慢节奏,进入音乐和茶的世界里。隔离期间如果觉得无聊或是有点闷,练琴就是最好的排解方式,一旦练进去了,时间会过得飞快。音乐家必须要耐得住寂寞,这是我们的特质。有音乐相伴的日子肯定是不会孤独的,积极向上的心态也很重要。”
解除隔离时,隔离点的“大白”看着拎起琴盒往外走的马魏家热情地说道:“原来拉小提琴的就是您呐!我们每天都很享受您带来的美妙琴声。”
好“马”也吃回头草
2022年,马魏家重回琥珀四重奏,作为特邀第二小提琴开始和重奏组一起演出。好“马”也吃回头草,马魏家和琥珀四重奏的情缘要从2005年说起。
那一年,马魏家刚刚高一插班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刚入校的他,虽然对音乐充满热爱,练琴用功,但有一段时间他一度觉得自己的技术还差一些,他甚至经常站在楼道里偷偷听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练琴,好从中寻找可学习的地方。马魏家的进步与刻苦都被“老附中”的同学看在眼里,那时,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青梅竹马小提琴家宁方亮与大提琴家杨一晨准备组一个弦乐四重奏组合,他们挑上了马魏家。于是,四重奏一拍即合,成员是第一小提琴宁方亮、第二小提琴马魏家、大提琴杨一晨,中提琴是比他们小一届的李根。
演奏四重奏让马魏家收获了不同于“拉独奏”和“拉乐队”的快乐。“2005年底重奏组刚组建没多久,我听到了阿尔班·贝尔格四重奏的贝多芬弦乐四重奏录音,唱片封面是橘色的。这套唱片极大加深了我对四重奏的认知和热爱。当时我们刚刚起步,拉海顿的《云雀》和莫扎特的《狩猎》打底子。阿尔班·贝尔格四重奏是诠释德奥音乐的传奇组合,我把唱片推荐给了四重奏的成员,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以他们为标杆的。”琥珀四重奏的启蒙老师是小提琴家梁大南,他也是马魏家的主课老师。除了日常上课之外,“琥珀”每学期都有机会与外国专家系统学习室内乐演奏,比如柏林爱乐乐团的前首席莱纳·库斯茂,东京四重奏的大提琴家原田贞夫,德国室内乐专家沃尔夫冈·杨,华人室内乐音乐家杨戈芳、龚汉祥老师。马魏家说:“我们从小就建立了一个非常正确且系统的对于四重奏的认知,就这样从附中到大学,从室内乐到乐队,我们都在一起排练、一起演出、一起成长。直到2022年,我考上了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不舍地离开了‘琥珀’,之后我的学姐苏雅菁接替了我。”
2022年底,马魏家从德国硕士毕业回国。2022年,因为“琥珀”平日排演压力大,小提琴家苏雅菁需要兼顾家庭与事业,为了帮她减压,大家觉得需要再请一位二提琴。弦乐四重奏除了看个人的技术水平,成员之间的默契程度和融洽相处也十分重要,于是马魏家这个“前任”又回归了。自此,苏雅菁和马魏家共同担任琥珀四重奏的第二小提琴。
但许多时候,重新加入乐团对马魏家来说都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和挑战。很多对于其他三个人来说是保留曲目的作品,对马魏家来说可能是全新的。他对四重奏的准备一丝不苟,“琥珀四重奏接下来要在拿索斯录制门德尔松专辑,为了这次录音,我们再次细致复排,隔离期间我重新研习总谱和再次细致练习分谱,为的是有更多新想法和新发现。”
乐团生涯的三段况味
从附中到大学的7年间,马魏家一直师从小提琴家梁大南。梁大南是中国音乐界很有声望的乐队首席之一,曾担任国内多支交响乐团的乐团首席,在这方面经验丰富。马魏家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在乐队中演奏的经验和要领,这些经验他在2022年至2022年担任中国青年交响乐团首席时也有了很好的践行。
而真正让马魏家“脱胎换骨”的经历,是2022年、2022年两度作为石荷州音乐节乐团乐手参加德国石荷州的音乐节。石荷州(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音乐节是德国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音乐节,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古典音乐节之一。2022年是音乐节的25周年,两个月间, 有什么好的买球的app,马魏家在音乐节上与宓多里、托马斯·汉普森、鲍比·迈克菲林、克里斯托夫·霍格伍德、伊万·费舍尔等众多音乐家合作演出,这期间他和乐团拉了四十多部大部头的管弦乐作品,“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相当于国内职业乐团两年左右的曲目量。”有两次演出令他印象尤为深刻:一次是和音乐节总监艾森巴赫一天演出了三场共计14部不同的作品,让他领略到了十分夸张、急速运转的职业乐团生活;其二是和伊万·费舍尔排练巴托克《乐队协奏曲》,这部作品中很多语言往往被大家认为是现代的,而指挥家对音乐中匈牙利民间性因素在作品中的体现讲得十分透彻,这让马魏家认识到音乐中还有太多的知识与养分需要汲取。从那个时候开始,奠定了他去德国学习的理想。
2022年,马魏家放弃了在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体面工作,考入德国德累斯顿国立音乐学院,师从曾在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任首席的伊戈尔·马林诺夫斯基。这位演奏家是俄罗斯人,但从小在维也纳学习,最后又师从小提琴巨擘扎哈尔·布朗。俄罗斯的奔放、维也纳的歌唱性、独奏家的果敢都在马林诺夫斯基身上鲜明地体现了出来。马魏家跟随他学到了许多,并且获得了很多演出机会,“我在我老师担任总监的德累斯顿宫廷室内乐团演出了很多音乐会,其中仅担任独奏的《四季》便有四十多场。”乐团里的演奏家多数都来自赫赫有名的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在他们的伴奏下拉独奏,马魏家既紧张又兴奋:“我这辈子的独奏在德国拉完了。我在那里受到了太多从音乐到文化的滋养。”回国后,马魏家再次加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2022年他通过考试晋升成了乐团的助理首席。2022年,他与乐团弦乐首席李喆、陈述、窦聪昶一起,携手乐团演出了维瓦尔第的《四季》,这让马魏家仿佛回到了在德国的岁月。
有了在德国的训练与演出的经历,马魏家很快便适应了大剧院管弦乐团的快节奏,在乐团中担任助理首席的位置。通俗来说,助理首席是第一小提琴声部仅次于乐团首席、副首席的领导者,是起着重要作用的“二传手”。好的“二传手”既需要冷静的头脑,能够认真向后排的演奏家传递首席与指挥的要求,又要有恰当且准确的带动与应变能力。乐团的工作也反哺了马魏家的四重奏演奏:“室内乐与乐团演奏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常说良好的室内乐修养可以提高演奏者在乐团中的配合能力。而同样,在乐团的演奏经验让我能更宏观地看待作品,有更好的色彩感和结构感。”很多作曲家的四重奏和他的交响乐有着紧密的联系,兼拉乐团和四重奏的确能让演奏者“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茶与音乐精神相通
饮茶既是艺术,又是生活。唐代诗人白居易有一首《琴茶》,把茶和音乐结合起来谈:“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马魏家休闲时间喜爱品茶,他在茶、乐之间不断地追寻着自我。
马魏家2022年开始“玩儿茶”,赴德国深造时,他的行李中装了七斤茶和所有的茶器。谈起和茶的情缘,马魏家说,第一次与茶相遇,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不解之缘。马魏家17岁上附中时,他的室友是古琴专业,家里又是开茶园的,因为这个契机,加上马魏家从小接受来自家庭的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他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与茶,也让从小学习西洋乐器的他通过茶对音乐有了更为立体的感悟。“我觉得茶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浓缩,又是沟通精神生活与日常生活的桥梁。”“琴棋书画诗酒茶”代表了文人的雅致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则浓缩了市井百姓的人间烟火。即将申遗的“茶”是中国的重要符号,马魏家认为茶与音乐中许多精神性的东西是相通的,例如以柔克刚、啜苦咽甘等观念放在古典音乐的学习上亦十分贴恰。在公众号“弦上茶”中,马魏家用24节气配合24个大小调,以24款不同的茶品配上性格相宜的24首古典乐,带读者进入茶乐四季。例如霜降时节,马魏家选择品铁观音听理查·施特劳斯:“口中的铁观音的香韵,让我联想到了一段小提琴独奏片段,理查·施特劳斯的艺术歌曲《入睡》是一种高级的美感,因纯粹而简单,却又因为历尽沧桑后而返璞归真,所以感人至深。理查这首音乐就像萦绕喉间的‘观音韵’,淡雅纯净,沁人心脾……”
“茶乃君子”,马魏家曾经把他最爱的小提琴家柯岗与白茶中的“君子”白毫银针联系在一起——柯岗是刚柔并济型的演奏家,外柔内刚,是君子之道;层次丰富,香韵独到是好茶的品质,这都与古典音乐一些核心的审美观念相通。除去品茶,马魏家对中国传统的经典文学和美学经典也颇感兴趣,他自称是为了寻求美学和对于茶乐相关的只言片语。最近,他在阅读《周易全本》中的《系辞》(上下传)。中国有“我注六经, 买球用什么app知乎,六经注我”的传统,古典音乐的演奏者何尝不是如此。 张听雨